保护我方胡显昭

爱胡显昭,爱iboy,爱小鱼一辈子。

 

【五悠】夏日情话

十六岁的五条悟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两岁的女儿,从天而降的少年把五条春塞到了他的怀里,宣称他是五条春的亲生父亲,必须肩负起保护五条春照顾五条春的责任。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夏天。

  在五条悟莫名其妙被托付了一个一两岁的小姑娘之前,他坚定的这样认为。

  这确实是个和以往经历过那么多次没什么不同的夏天,五条悟按部就班上学,捉弄同学校友,被反击,被老师训,拒绝出任务被直接拎到了任务现场,解决一些咒灵,回去写任务报告——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也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当那个少年凭空出现在他的房间里的时候,他坚信这是他那些同学合起伙来弄的一个恶作剧。那个少年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然而身上带着的血腥味和一些其他气味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十分肃穆的表情,那种只有在生死之间徘徊过很多次才会有的坚毅和举手投足间一些细微的小细节让五条悟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人即便没有成年,也比绝大多数成年人要危险得多。

  “抱歉老师,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少年急匆匆道歉,就连说话都像是那张嘴是借来的急着还回去一样,语速快到五条悟第一时间没听清楚,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少年在说什么,还没来得及气急败坏自己年仅十六竟然就被一个成年人叫了老师这种显老的称呼,就被强行塞了一个小朋友在怀里。

  五条悟整个人都僵住了,胳膊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只能拼命用那双蔚蓝色的苍天之瞳瞪着少年,仿佛下一秒就会尖叫起来一样。

  造成了这一局面的少年却完全无视了他这幅模样,双手合十鞠躬:“老师,她叫五条春,是你的女儿,接下来一个月都需要你来照顾她——当然也可能更久——我相信老师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的!”

  五条悟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表情看起来着实有点儿傻。

  少年说的没时间是真的没时间了,那么一长串话说完之后没能多发出一个音节就像是他凭空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十六岁还没有成年的五条悟和自己怀里正在啃手指的小姑娘面面相觑。

  五条春有一双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眼睛,扎成两个小麻花辫的头发却和刚才那个少年一样是樱色的,虽然五官还没有长开,却已经可以看出来哪些地方和五条悟相像了,小姑娘好奇地盯着浑身僵硬的五条悟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伸出双手:“抱,抱。”

  一个软乎乎的小孩对于五条悟来说比十个特级咒灵还要难对付,他小心翼翼调整着自己抱五条春的姿势,着实有点儿暴躁,却又压下了自己所有脾气,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发誓等他下一次抓住那个不由分说扔给他一个麻烦还一走了之的少年一定要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他把五条春往上托了托,声音干巴巴地说:“抱着呢。”

 

 

  夏油杰被五条悟紧急叫到公寓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好友可能脑子有点儿不清楚。

  他带来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包括一些乱七八糟的婴儿用品和一本厚厚的育儿宝典——他用了一点儿小手段让咒灵帮他把这些东西拎着,虽然表面上看还是在他手里,事实上夏油杰连一丁点力都没有出,只是带着走而已。

  在一口气爬上七楼之后他十分不耐烦地冲到好友家门前敲门——力道像是要把门给砸开一样——冲里面喊:“五条悟,赶紧给我滚出来,我……”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六眼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拼命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我刚刚才把那个小祖宗给哄睡着,你要是把她吵醒了,我就把你上次把硝子口红摔断了的事说出去。”

  夏油杰很明显被威胁到了,恨不得举手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面对五条悟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捂着他的嘴的手拿开了,他终于可以呼吸了。

  五条悟首先把好友买的那些东西都拎了进去,轻手轻脚,就好像他的房子里有一个沉睡的怪兽一样——虽然对于从来没有照顾小孩经验的五条悟来说一个一两岁的小朋友也无异于一个怪兽——如果吵醒了会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他甚至屏住了呼吸,把那些东西毫无声息地放下后才松了口气,侧身让夏油杰进来,同时用那双能给人带来不少压迫力的苍天之瞳拼命瞪着好友,在夏油杰发出任何声响时目光都会变成杀人的刀子,以至于让夏油杰走了从玄关到客厅这么短短几步就差点儿心力交瘁。

  五条春就在柔软的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小小的一点儿都不占地方,睡得很熟。

  在没有看见小朋友之前夏油杰都怀疑自己的好友脑子坏掉了,而现在他不得不相信五条悟说的是真的,关于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据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事情,是真的。

  夏油杰有点儿惊奇地绕着沙发转了一圈,看起来十分蠢蠢欲动想研究研究五条春,却碍于五条悟就在旁边虎视眈眈而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看了一会儿之后用气音小声说:“所以,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五条悟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同样小声回答:“这是重点吗?!夏油杰,这是重点吗?!重点应该是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照顾一个这么小!这么小的小孩的经验!”

  他这幅焦急无措的模样着实少见,让夏油杰饶有趣味好好欣赏了一会儿才忍住了笑,伸出手指想要戳一戳五条春看起来软软的手感很好的脸,却又在要碰上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五条春,不由得目瞪口呆看向五条悟:“你把无下限术式用在她身上了?悟,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是个这么好心有责任感的人。”

  最后那两个形容词他说的阴阳怪气,显然并不是真的夸奖五条悟,让五条悟着实有点儿暴躁,一把拍开了夏油杰的手,却因为清脆的“啪”的一声让沙发上的五条春嘟囔着翻了个身,顿时紧张了起来,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五条春,发现小朋友又接着睡觉了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夏油杰,眼神里面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夏油杰觉得自己好冤,捂着被打疼了的手背做了个闭嘴的动作,一边觉得好友的脑子可能是真的坏了一边听五条悟压低了声音说:“我当然要把无下限用在她身上,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在我这里,而且还……还这么脆弱。”

  这话一说完夏油杰就用一种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五条悟,看起来很想把五条悟拎起来摇晃一下,以此来把好友大脑里的水全都摇出来,他脸上写着难以置信,声音在原本的小声上稍稍提高了一些:“不是吧五条悟,你不会真觉得这是你的女儿吧?你才十六岁,除非你十四岁就和一个女人上床还让她怀孕了,不然没办法解释这小姑娘看起来已经快两岁了。”

  五条悟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同时先很不耐烦地威胁了一下如果再大声说话就把他丢出去,然后才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五条船的手指尖,很不耐烦地说:“你感受不到,但是我可以看见,她继承了六眼——虽然还看不出来有没有同时继承无下限术式——而且咒力也有我的味道,要么她真是我女儿,要么我那个死了十多年的老爸给我搞了个小妹妹,这两种可能你自己选吧。”

  五条春在睡梦中无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指,看起来像是想往嘴里喂,把五条悟吓了一跳,飞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夏油杰不想猜,夏油杰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夏油杰觉得这世界太魔幻了。

  他对这件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看着五条悟的脸欲言又止,又看了看五条春,这一次他惊悚地发现,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五条春竟然有不少地方能看出来和五条悟很像。

  “……我们非得在这里小声说话吗?”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小心翼翼摆弄小姑娘粉色的柔软头发,隐隐间有点儿牙疼又有点儿噎得慌,“去你房间里聊吧,也不会吵醒她。”

  “……不行。”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慢慢把小姑娘脖子上的头发扒开了,继续说:“我要保证她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然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夏油杰麻木了。夏油杰不想管这件事了。夏油杰觉得五条悟还挺乐意做便宜爸爸的。

  他觉得自己大晚上废了那么大的劲把五条悟要的东西都买齐跑到这里实在是太蠢了——夏油杰绝不承认自己最开始只是想看热闹而已——他冷眼旁观半天,站了起来,轻嗤了一声:“那你就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吧,好爸爸五条悟。”

 

 

  “术式反转,赫。”

  五条悟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没有镜片遮挡的苍天之瞳冷冷地看着面前被击穿的咒灵,飞溅而来的黏腻液体全都被无下限术式挡住,顺着无形的屏障缓缓往下流,实在让六眼有点儿厌恶。

  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的一级咒灵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跟着一起来的夏油杰甚至都没有出手,仅仅是靠在旁边和家入硝子一起看着,在五条悟解决了咒灵之后吹了声口哨,刚准备说话,却看见五条悟转过了身,怀里有一个正在拍手的小朋友,正在奶声奶气口齿不清重复五条悟刚才的话:“赫,赫……”

  夏油杰没忍住,和家入硝子笑成了一团。

  五条春穿着粉色的连体衣,被一个育儿袋固定在五条悟胸前,又蓝又大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没有一点儿杂质的宝石,粉色的头发扎成了双马尾,头发上还别着一个水晶质地的粉色花朵形状的发卡,软乎乎的,和冷着脸的五条悟以及咒灵搞出来的一片狼藉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最开始五条悟在照顾一个没有多少自理能力的小朋友时显得十分手忙脚乱,连这个年龄的小孩应该喝牛奶还是能吃饭了都不知道,麻花辫拆开之后就笨手笨脚不会再编好了,还是求助了家入硝子才会简单地扎两个小辫子。给五条春换衣服时总是胆战心惊,害怕自己稍微力气大一点就把柔软的小姑娘胳膊给掰断了,晚上睡觉时还会担心自己一个翻身压到五条春了,连夜给本家打了电话让送了三四箱小朋友穿的衣服和一张婴儿床过来,心力交瘁抱着五条春哄着饿到哼哼唧唧的小姑娘,之后还是夏油杰看不过去了,进厨房煮了一碗牛奶粥喂给五条春吃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太过魔幻,五条悟竟然相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是他的亲女儿,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六眼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然而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五条悟就是坚持自己的判断,他那会儿正抱着五条春,拿一个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小球逗小孩玩,在听见他的好友和师长讨论他是不是脑子坏了的时候翻了个白眼:“我的血的味道我还是认识的,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烂好人。”

  五条悟虽然在照顾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这方面手忙脚乱,但他确实是在照顾。

  在解决了任务之后六眼也懒得管笑到直不起腰的两个人,看了一眼时间之后也不打算再去学校了,叫了车准备回家,十分自然地把写报告这件事丢给了夏油杰和硝子。

  五条春是个各种意义上的好宝宝,很少哭,即便饿到了也只是哼哼唧唧吮吸自己的手指,她的词汇量还不大,只会简单表达自己的需求,困了的时候即便五条悟正抱着她在执行任务都能安静睡着,对于各种环境适应得很快,实在可以说是很省心。

  然而省心归省心,五条悟还是对应该怎么和这么小的小孩相处十分苦恼,他从小到大除了本家的女佣之外很少接触异性。如果不是不放心让女佣来照顾的话,五条悟宁愿去面对一群特级咒灵都不愿意亲手照顾小孩,可他没有选择也无可奈何。

  六眼的公寓现在已经大变样了,地毯加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玩具堆在地毯上原本放茶几的地方,沙发挪到了靠墙的位置,上面散乱放着一些漂亮的小裙子,几罐奶粉放在了柜子上,玄关的另一面墙做成了鞋柜从上到下放了许许多多好看的鞋子。一个木质小篮子挂在衣挂钩上,里面有很多亮晶晶的发卡和发绳,上面有一些镶嵌着水晶玉石钻石之类的——令人惊讶,那些都是真货——旁边放着的衣架上挂了一排各式各样的小朋友穿的衣服,甚至还有定制款。

  也难怪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说五条悟显然会是那种溺爱孩子的父亲,虽然他现在才十六岁。

  五条春正在玩他的墨镜,小姑娘对此充满了好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半天,五条悟也由着她玩,掏出自己的钥匙开门,低头换鞋走进去,一抬头却愣住了。

  把五条春送过来又直接消失的少年正躺在他的沙发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五条悟的怒气值一下到达了顶峰。

  他很认真地照顾五条春是一回事,莫名其妙被丢了一个小孩又是另外一回事。六眼完全冷了脸,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沙发上的少年的手腕,把他拎了起来,刚准备开口却看见他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毫无警惕地对着六眼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一头载到五条悟身上——差点儿撞到了五条春——随后说:“老师,我好累,好想你啊。”

  五条悟面无表情,抓着少年的后颈,往后退了一步,挑着眉:“老师?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学生,还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少年猛然清醒了。

  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满脸不耐烦正在打开育儿袋卡扣的五条悟,忽然笑出了声,又在五条悟狠狠地看过来之后举起双手满脸无辜:“抱歉,老师,我原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说实话,我想象过很多你照顾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五条悟拧着眉把五条春放在了地毯上,把墨镜从小姑娘手里抽了出来,看了少年一眼,没有说话。

  “嗯……我叫虎杖悠仁,是你以后的学生。”少年老老实实开始解释,补充一些基本信息,“我算算……我应该是来自十五年之后,这个时空的我也就比春大一点点。你在十三年后被封印在了狱门疆里,打破了咒灵和咒术师之间的平衡,十五年后的日本到处都是咒灵,我们做了很多努力,包括把你救出来,但是一直没有成功。春出生之后一直跟着我们东躲西藏,遇到了很多危险。现在我们已经快进行到最后的决战了,前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巫女,她告诉我要结束那个局面需要一个契机,然后不由分说把我送到了这个时空,第一次的时候我只呆了十分钟,刚看了你一眼就回去了,第二次我带上了春,希望你能照顾春保护春,这对于春来说是最安全的。”

  名叫虎杖悠仁的少年停顿了一下,等五条悟处理接收的信息,随后抓了抓那好看的樱色头发,接着说:“我回去了之后,又去找了那个巫女,询问应该怎么解决那些咒灵,她说我只能到这个时空寻找办法,时间是很玄妙的东西,我还需要再来一趟,但是我这次过来应该做什么,她并没有告诉我。”

  五条悟看起来像是大脑停摆了,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目瞪口呆:“所以你就因为一个巫女的话还有你们那边很危险就把她扔给我了?”

  虎杖悠仁有点儿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在玩一个软胶球的五条春,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点,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不属于这个时空。而且你是五条悟,是春的父亲,自从春出生之后你还从来没有照顾过她——虽然这是因为你被狱门疆封印了——你有责任照顾春,把春交给你会很安全。”

  五条悟有点儿抓狂了:“虎杖!你怎么就那么相信那个什么女巫的话?!而且你不能因为那个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就把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孩丢给我!虽然那个我也是五条悟……但是我有这份责任起码还得十几年!!”

  虎杖悠仁皱着眉回答:“春已经断奶了。”

  五条悟更抓狂了:“这是重点吗?!!虎杖悠仁,这是重点吗?!!”

  刻意避开了重点的虎杖悠仁别过脸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装模作样看着墙上的挂钟,很假的“哎呀”了一声之后说着我要回去了。然而五条悟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放他离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说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两个人纠缠成一团,五条春看着觉得好玩,咯咯笑着爬过去抓住了五条悟的衣服,就在这时候,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把正僵持的五条悟和虎杖悠仁笼罩了。

  六眼晕头转向,出于本能松开了虎杖悠仁的衣服开启了无下限术式,一下从柔软的地毯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周围的景象拉伸扭曲又恢复正常,然而恢复了正常之后却不再是他家公寓了,而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荒芜的神社。

  比起五条悟有无下限术式缓冲,虎杖悠仁可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抽了口凉气揉着手肘从地上爬了起来。五条春就在他们俩身边,小姑娘对现在的局面并没有一个清楚地认识,她睁着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周围,又转向了虎杖悠仁,伸出了手:“悠仁,抱。”

  虎杖悠仁脸色不太好看,但面对五条春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弯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轻柔地把她粉色的衣服上的灰尘拍干净,低头看了一眼因为不愿意松手而意外被他带到这个时空的五条悟,磨了磨牙,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火都压了下去。

  上帝作证,悠仁真的不知道十几岁的五条悟竟然这么难搞,他一时间觉得十分头疼,下意识想找那位巫女问问应该怎么把不属于这里的五条悟送回去,然而这个破败的神社一眼就可以看穿,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巫女的身影。

  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六眼保持着一百个警惕,下意识靠近了虎杖悠仁,刚准备开口问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却看见了悠仁冷冰冰的神色,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把自己的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头也不回甩手解决了后面一个试图袭击他们的咒灵,黑色的咒力击穿了那个强度起码二级的咒灵,五条悟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挑着眉毛嘀咕:“怎么十几年后这些咒灵都不会绕着我走了?这也没比以前强多少啊。”

  六眼当然看出来现在这个时空和他所在的时空并不一样了,浑浊的咒力和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在空气中流动着,周围一片死寂,完全没有其他活人的气息——虽然五条悟在虎杖悠仁简单的描述中对十几年后的日本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还是没想到局面竟然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虎杖悠仁看起来还是一副气狠了懒得搭理他的模样,抱着五条春辨认了方向就往神社外面走,五条悟在这件事上理亏,摸了摸鼻子之后毫不犹豫跟了上去,碎掉的墨镜被他攥在手里,蔚蓝色的眼睛警惕地注意着周围。他跟着走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现在咒灵怎么会这么多,杰呢,就算我不在,他也有那个实力把这些咒灵全都解决了,我被封印了之后难道他也出事了?”

  不断震荡的咒力以他们俩为中心把周围的咒灵全都清理干净了,无下限术式也把三个人完全笼罩在内,虽然挺消耗咒力和精力,但五条悟还是一直坚持这样做。虎杖悠仁看起来对这个殷勤的服务十分心安理得,抱着五条春在前方健步如飞,在听见五条悟的话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十六岁的六眼,很平静地回答:“我不愿意迁怒夏油杰,但我不能说我对他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现在这个局面他起码有一半的责任,他叛逃了,成了诅咒师,认为所有没有咒力的人都该死。你亲手杀了他,但是他的尸体被人占用利用了,在涉谷的时候封印了你。”

  五条悟脚步停了下来,又在悠仁逐渐走远的时候急忙跟了上去。他对于悠仁的话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忽然有点儿迫切地想知道这十几年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同时在心里想:明明昨天杰还在和我一起去给春买衣服。

  时间产生的割裂感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没办法接受现在这个局面,只能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沉默地跟着虎杖悠仁,看五条春乖乖趴在悠仁的肩膀上,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

  这一片荒芜的深山老林占地太广,他们来的时候大概是下午,走了没多久天就逐渐黑下来了。五条悟判断了一下,觉得他们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走出去了,于是他拉住了悠仁的手,皱着眉问:“如果我们今晚走不出去要怎么办,在这个鬼地方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吗?”

  虎杖悠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前面有一栋废弃了的房子,我们先在那里休息一晚,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入了夜之后那些咒灵更加猖狂了,五条悟不得不加强了自己的咒力输出强度,以确保没有任何一只咒灵可以靠近他们半步。悠仁在这方面显得十分信任五条悟——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早已领教过十几年后已经成为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的厉害——没有花费半点儿心思在防范咒灵上,只是耐心地哄着因为饿了而瘪着嘴的五条春,留有疤痕的脸露出了堪称柔软的表情:“春,再忍忍,等到了我就给你找点儿吃的。”

  五条悟不得不承认,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虎杖悠仁那个肃穆的表情和浑身上下都被血腥浸泡出来的冷硬,现在哄着小孩的悠仁让他觉得顺眼多了。

  他盯着悠仁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又看向了五条春,小姑娘正因为饿肚子在啃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在五条悟看过去之后抬起了头和他对视,两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不得不让人感叹基因和遗传的神奇。五条悟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起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又去抓虎杖悠仁的手腕:“我还没有问过,春的母亲是谁?虽然我想象不出来我会和哪个女人有一个女儿……但既然她是我的女儿,那总得有一个母亲吧?”

  这下原本走在前面的虎杖悠仁彻底停下了脚步,表情有点儿奇异地看了五条悟一眼:“我没告诉过你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告诉我什么?”

  虎杖悠仁笑了起来:“那看来因为时间太过紧急我是真的没有告诉你。五条春是我们俩的女儿,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但是……嗯……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大概扮演母亲那个角色。”

  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五条悟再一次在心里想,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他自认为接受能力够强,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心想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都在做梦,上上下下把虎杖悠仁打量了一遍,在嘴中喃喃自语:“我还以为她的母亲会是你的姐姐什么的,所以才会有粉色的头发还长得有点儿像你……我怎么会想到男人也可以生孩子……等等,男人为什么可以生孩子?!”

  大概是这样的五条悟十分少见,虎杖悠仁没忍住,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很自然反握住他的手,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那段时间我正在为了寻找能打开狱门疆的人而四处奔波,根本没注意身体的异常,还以为自己是生病了,一直到死灭洄游结束硝子小姐给我做了检查我才知道——硝子小姐当时还为此大发雷霆,说我根本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拜托,我当然不知道,我根本没想过我会……嗯……怀孕,你在和我上床的时候又没有告诉过我会有这种情况。”

  五条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神情恍惚,把虎杖悠仁看了又看,好像这样就可以看出一朵花一样,视线在悠仁和五条春的脸之间挪来挪去,在足足过了三分钟之后才开口:“你成年了吗?你生她的时候才多大?我怎么会……你自己都是个小孩!”

  “我当然成年了——我是指现在,”悠仁避开了一根十分嚣张支棱着的树枝,顺便轻柔地护着五条春的头以免小姑娘被这些树枝打到,“我已经十八了,好吧,春出生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成年,不过这没关系。”

  他十分珍视地亲吻了一下小姑娘柔软的头发,慢慢说:“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友人师长敬重的前辈,包括你,春的出现救了我。”

  五条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是甜甜地笑着,学着悠仁刚才的样子吧唧一口亲在了悠仁脸上。

  五条悟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儿难过。

  他几乎有些怨恨十三年后的自己了,如果不是被封印,如果没有狱门疆,如果再小心一些,或许虎杖悠仁不会有伤疤也不会不断失去,五条春会在爱里面长大而不是遭遇各种危险,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如此糟糕,可惜,没有如果。

  夜晚的黑色越来越浓重了,这片树林也越来越危险。悠仁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破旧的屋子,一边说我们到了一边带着五条悟走进去,房子内部还算整洁干净,还有一些生活痕迹,看来虎杖悠仁并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停留。

  他们打开了灯,昏暗的光线提供了一点儿照明,五条春已经饿到开始发出一些不满的声音。五条悟也不满,他心想自己之前把五条春照顾得好好的,结果来了这个鬼地方就开始饿肚子。幸好悠仁从没了柜门的立柜里找了点儿玉米面出来,不然五条悟今天非得杀出去给自己的女儿找点儿什么东西吃不可。

  现在的条件并不允许他们享受,悠仁迅速煮了一锅玉米粥出来,先吹凉了一口一口喂给五条春吃了,把小姑娘喂饱后才解决自己的晚餐。这个屋子的窗户已经破掉了,从外面进来的风让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泡摇摇晃晃,五条悟盯着看了一会儿,一边在脑子里整理所有信息一边想着明天应该怎么办,等他回过头时,悠仁已经和五条春挨在一起睡着了。

  五条悟悄无声息地靠近,暖色的光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遮挡在虎杖悠仁和五条春身上,六眼悄无声息地看了一会儿,拒绝承认比起他未来会和哪个陌生女人在一起,还是悠仁更让他顺眼一点。

  虽然按照六眼挑剔的眼光来说,虎杖悠仁并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但是,管他呢,五条悟不确定未来的自己到底有多爱悠仁,但他确实希望那个五条悟会补偿悠仁爱着悠仁,也会喜欢春。

  长时间发动术式让五条悟觉得眼睛很疼,但这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找了几个柔软的靠枕放在悠仁旁边,放松地陷在里面,漫不经心拨弄着五条春的手指,完全没打算睡觉,盯着某个地方发呆,食指被五条春握在了手里。

  小姑娘的手像棉花一样柔软,或者说她本人没有哪里不柔软,以至于五条悟在对待这个在他眼里很脆弱的生命时总是十分小心翼翼。他看了一眼五条春的侧脸,在心里漫不经心想着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五条春是五条悟的女儿,她理应获得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拥有很多很多的爱,长成最美最优秀的姑娘——虽然因为那些恶心的咒灵和诅咒师,现在的春的生命轨迹相较于五条悟在心里安排好的有所偏差,但是没关系,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么他当然会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到正轨。

  五条悟又把视线挪到了虎杖悠仁身上,他们的初遇真是兵荒马乱,一个被迫接受了本不属于他的责任,一个时间不够什么都没交代清楚就消失了。虎杖悠仁看起来确实显小,脸上的疤痕并不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可靠的成年人,反而让人觉得这些伤痕不应该是个小孩该承受的——即便现在的虎杖悠仁比五条悟还要大上两岁,五条悟还是坚持认为悠仁只不过是个小孩。

  “……对不起。”

  被五条悟单方面盖章是一个小孩的虎杖悠仁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句,皱起了眉,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五条悟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离开,他坐在原地,听虎杖悠仁即便是说梦话声音里也带着小心翼翼,从“对不起”到“别走”,从“七海”到“老师”。他似乎在梦中也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带着哭腔说“请把他还给我”,五条悟觉得有点儿难过,在悠仁放低了声音重复“把五条悟还给我”的时候俯身,十分轻柔地吻了一下悠仁脸上的疤痕,小心握住了悠仁的手,低声说:“我就在这里。悠仁,我就在这里。”

  虽然他并不是和虎杖悠仁有那么多经历的五条悟,但他终究还是五条悟。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悠仁似乎不再被噩梦困扰了,皱着的眉放松了下来,无意识用力握紧了五条悟的手,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五条悟真的一整夜都没睡。

  他的眼睛疼得更厉害了,向他抗议着这么长时间不间断的使用,然而五条悟并不在乎,他一点儿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在悠仁醒了之后低声询问最终目的地在哪里,随后很自然把还在熟睡的五条春抱了起来。

  小姑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靠在他的肩膀上安心睡去,显得十分亲近五条悟。虎杖悠仁活动了一下四肢,咒力开始燃烧,站在屋子门口回头对着五条悟笑:“最终目的地是高专,虽然我们失去了很多,但是幸好高专保下来了,其他人都在那里。”

  他们一起出发,迎着初升的太阳往外走,并肩前行。

 

 

  五条悟后悔了。

  五条悟真的真的真的后悔了。

  半小时前他和虎杖悠仁一起穿过了大半个东京到达了高专,现在的东京和以前已经没有半点儿相像了,四处都是咒灵,诅咒师也有不少,没有人能完全保证自身的安全,原来很繁华的高楼全都残破了,街道也荒无人烟,看见的不是咒术师就是诅咒师,普通人少见到宛如珍稀动物。

  他们一路上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咒灵的袭击,五条悟最后烦了,直接定点发动「苍」把一条道路给清理了出来,术式发动后残留的咒力不断震荡让其他咒灵和诅咒师对此望而却步不敢再上前了,于是五条悟总算能好好把这段路给走完了。

  高专算是较为完好的建筑,里面除了咒术师之外还有不少普通人,导致这个本身就不大的学校显得有点儿拥挤。高专原本是没有明确的界限的,现在却有了高高的围墙,大门也是刻着繁复花纹的铁门,五条悟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个用来固有结界的咒具,他挑了一下眉,六眼让他毫不费力“看见”了有人正在大门处放哨。虎杖悠仁带着他走过去,在门前停下,手刚抬起来就有一个黑眼圈很重的男人从墙头轻巧地跳了下来,拍了拍悠仁的肩膀:“虎杖,你总算回来了,我们还商量着如果你再不回来就要让钉崎去找你了,你这是带了谁回来?”

  五条悟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着这个人,首先看见了磅礴到堪称恐怖的咒力,这让他轻轻啧了一声,无下限术式依旧保持着展开,蔚蓝色的眼睛刚和对方对上视线,他就敏锐察觉到那人好像完全呆住了,过了三秒才像是要跳起来一样:“五条老师?!!!!”

  对于五条悟来说,这就是他灾难的开始了。

  十分钟之后他进入了高专,被一群比他普遍大上两三岁的人围着七嘴八舌说了一大堆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一回头却发现虎杖悠仁正在边给五条春喂奶边看戏,于是六眼顿时恼了,无下限术式扩散,在咒力作用下把这些人全都推开了,五条悟冷着脸指着自己:“停一停,我才十六岁,不管是从年龄还是别的什么方面来说都不是你们的老师,虽然长得一样,但我不是他。”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随后齐齐看向了置身事外的虎杖悠仁,异口同声:“虎杖,你不解释一下吗?”

  于是五条春又到了五条悟怀里,他们换到了室内,悠仁倒是挨个把这些人全都给他介绍了一遍,但是对于现在的五条悟来说,这些人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那些所谓的师生关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实质,他挑着眉问硝子在哪里,得到了对方正和他的另一个学生在外面的消息,顿时对于和这些人呆在一起失去了兴趣,抓住了机会抱着五条春开溜,出去大肆发泄自己过多的精力和咒力。

  即便是十六岁的五条悟,同样也有毁灭整个东京的能力。

  这个年龄的六眼还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一些极其恶劣的想法,即便是特级咒灵都没办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他十分放心地带着五条春在街道上狂轰滥炸,发动术式击穿咒灵,在咒力停留在咒灵身体里的那一瞬间引爆,看着碎块和爆开的黏腻液体,轻快地笑着说:“春,快看,是烟花哦。”

  小姑娘在他怀里傻乎乎重复着“烟花”,对于长相丑陋的咒灵完全没有半点儿害怕,让五条悟在心里骄傲地想不愧是我的女儿,却又有点儿丧气,心想:可是不管是我还是那个五条悟,都已经错过春两年时间了。

  一个东京的咒灵和诅咒师根本不够五条悟杀,他花了两个小时就把城里清理了干净,挑了一个还没倒塌的高楼站在楼顶,带五条春看风景,对待小姑娘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用心,可他们没在这里呆多久,五条悟就看见了家入硝子。

  三十岁的家入硝子和十几岁的少女当然不太一样了,但是那黑眼圈还是和以前一样浓重。她把头发留长了,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被搅动,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被她咬在嘴里,一个沉默的黑发少年跟在她身边,他们走在干净了许多的道路上,硝子走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了头,准确和高处的五条悟对上了视线。

  六眼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家入硝子是他在这个时空看见的唯一熟悉的人,成熟的女性形象和他脑海里好友的形象逐渐重合,时间和岁月带来的影响如此直观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之前那种不真实感消失了,五条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就是他们会有的未来。

  硝子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盯着五条悟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扭头对旁边的少年说了些什么,于是少年点头离开,在下面等待的人只剩下硝子一个了。五条悟晃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干脆抱着五条春从楼顶往下跳,「苍」接连发动了好几次,最后让他停在了距离地面还有20cm的位置缓缓落下,六眼抬起头,看见硝子咬着烟对他笑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问:“你是哪个五条悟?十七岁之前的还是十七岁之后的?”

  看来对于硝子来说,十七岁是个分界点。

  五条悟默默记下了这个时间点,挑着眉回答这个问题:“我十六岁。”

  家入硝子看起来有点儿失望。

  但她收敛得很快,如果五条悟没有六眼的话恐怕会错过那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硝子转身:“我们好久没见了,不管是你还是被困在狱门疆里的那个。虎杖有没有给你解释一下现在的局面?要来一起走走吗?”

  五条悟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他很快就跟了上去,怀里的五条春伸手去抓硝子的头发,被女人眉眼柔和地抓住了小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几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给了春,让小姑娘心满意足地缩回了五条悟怀里,张开嘴咬着棒棒糖,因为咬不开糖纸急得用手去拍五条悟的脸,举起糖:“悟,撕,撕……”

  六眼没有半点儿不耐烦不高兴,把满是小姑娘口水的糖纸撕开,草莓糖塞了五条春嘴里,同时还要念叨:“糖不能吃太多啊春,只能吃这一根,剩下的收起来以后再吃。”

  硝子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你还挺喜欢她吗?我还以为这个年龄的你不会喜欢她。”

  五条悟小心翼翼摸了摸五条春的头发,他专门去定做的水晶花发卡还别在上面,让小姑娘看起来和周围的废墟格格不入。他沉默了一会儿,十分难以置信地看向家入硝子:“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会喜欢春?先不说她很听话也很乖,她可是我的亲女儿啊!”

  家入硝子没忍住,笑得一抖一抖的:“抱歉……时间太过久远了,我对你十六岁时的印象好像只剩下了你很讨人厌,下意识觉得你不会喜欢春。”

  “原来如此,”五条悟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讨厌我,在我们都还十六岁的时候。”

  家入硝子没有否认这一点,她把已经只剩下短短一截的香烟随手扔在了废墟里,轻轻拢好被风吹散的黑色长发之后才开口说:“其实我现在也挺讨厌你,你看,你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平心而论,被算计被针对被封印并不是五条悟的错,既然他出生便继承了六眼和无下限术式,那么些事全部都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即便不是现在那也会是不久的将来。因此六眼对于家入硝子的抱怨也只是听听而已,没打算道歉也没打算往心里去,只是半开玩笑似的说:“是吗,我倒是看你们适应挺好的。”

  “那只是因为我们失去你已经快三年了,”硝子耸了耸肩,“三年时间足够我们稳住阵脚,能对那些咒灵和诅咒师甚至还有那些从根就烂透了的高层进行反击。最初你刚被封印的时候我们都过得很辛苦,那些小孩们常常带着伤来找我,悟,你在他们这个年龄可没有遇到过这些事情。”

  五条悟哑口无言,很想用自己现在也才十六岁来反驳硝子,话到了嘴边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跟着家入硝子,在心里想:那么,悠仁是不是也受过很多伤?

  他想起了虎杖悠仁刚出现时身上那股铁锈味和脸上的伤痕,神情有点儿恍惚,忽然意识到虎杖悠仁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甚至比他还要小一岁。

  家入硝子又拿出了一支烟,却在看了一眼五条春之后只是夹在手指间,没有点燃。她的情绪倒是平静,毕竟再难的时候都已经过来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好转,她看着前方倒塌的大楼,带着五条悟绕路而行,接着说:“虎杖很辛苦,我不是要夸大什么事情,但是他真的很辛苦。”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五条春柔软的脸,声音轻了一些:“其实最开始你告诉我你和虎杖在一起了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不过虎杖自己也愿意,所以我就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了。你在他眼前被封印带走了,这件事对于他的打击很大,涉谷事件结束之后他躲着所有人想要把你救出来,浑身都是伤,后来京都的那几个告诉我,当时虎杖像是从血池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更别说他之后为了你四处奔波,去找了很多人,又去参加了死灭洄游,伏黑说他很多次差点儿就死了。春不愧有你的血脉,在这种情况下还顽强地活了下来,虽然生产的时候差点儿一尸两命,但他们最终还是都活下来了。”

  五条悟声音干涩:“其他人呢……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死了吗?我知道杰叛逃后被我亲手杀了,那夜蛾老师呢?还有七海,我们那一届的其他人呢?悠仁那个时候比我还要小吧,如果他们还活着,为什么会让悠仁去为了这些事奔波?”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五条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一定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不可,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盯着硝子,直到女人开了口,残忍地肯定了他的想法:“是,七海在涉谷时就死了,夜蛾校长被上级指使杀了,除了我和九十九由基之外,只有那些最近才成年不久的孩子们了。”

  五条悟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无意识抓紧了五条春的衣服,又在小姑娘哼哼着抗议的时候猛然回过神来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春的后背以示安抚,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梗在了喉咙里。硝子停下了脚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方,一边把打火机拿出来点了烟一边说:“虎杖来找你了,还有什么问题你去问他吧。”

  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看见正在跑向自己的悠仁,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又回头对家入硝子一脸嫌恶地说:“十几年的时间你怎么就开始抽烟了?太难闻了。”

  硝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挑衅似的吐出了一些烟:“之前戒了,但这两年要头疼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压力大的情况下抽烟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五条悟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接着往前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五条春已经把那根棒棒糖吃掉了,正在用还没换过的乳牙咬着糖棍玩,六眼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决定强行把这东西从小姑娘嘴里拿出来。他又看向了虎杖悠仁,在对方气喘吁吁在他面前停下的时候挑着眉问:“和他们解释完了?”

  悠仁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是一副刚被同伴们折磨过的模样,嘟囔着要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真的很不容易,轻轻摸了摸春的头之后问:“你和硝子小姐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五条悟迟疑了一瞬,“只是聊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现在的局面,还有你的经历。占用了杰身体的那个家伙是叫羂索吗?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虎杖悠仁抬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原本很漂亮的琥珀色里翻滚着一些阴云和深沉的恨意,他说:“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宿傩的受肉、分离,涉谷事件大面积的伤亡,你被封印,钉崎失去的那只眼睛,七海的死,还有后来高层借机打压我们所有人……都是他造成的,他是所有的一切的源头。”

  六眼的咒力开始涌动了,他想到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一片荒芜,想起虎杖悠仁那些活下来都可以说是奇迹的经历,想起刚到高专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疤,想起硝子说的他的师友接连死去,想起了五条春从出生开始就活得很艰难,他有点儿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咒力了,这种情况上次出现还是他尚还年幼没有彻底掌握无下限术式的时候。

  “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垃圾。”

  他咬牙切齿,蔚蓝色的眼睛阴沉沉的。

  “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垃圾,我发誓。”

  

  

  五条悟到达这个时空已经快一周了,

  有一个六眼坐镇让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起来,即便是讨厌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五条悟有用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也有很多不可替代的地方,许多会给他们带来很大麻烦的咒灵在六眼手下都不堪一击,有一个五条悟不仅让他们不再那么勉强抵抗,还让一直在加班的乙骨忧太缓了一大口气。

  但是虎杖悠仁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把六眼送回时空的办法。正如那个巫女来说,时间是玄妙又玄妙的东西,他不知道如果五条悟在这个时空待久了会不会对未来造成什么无法逆转的影响,出于这个顾虑,不管怎么样悠仁都得想办法把五条悟送回去。

  他拜托了朋友去寻找巫女,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日本其他地方的咒术师的求救信息这段时间也不少,让悠仁不得不分派了许多人手去进行救援。五条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继承了六眼的家伙在追踪咒灵和任何拥有咒力的家伙这方面是一把好手,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匆匆忙忙往外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悠仁也懒得问,毕竟狱门疆里已经关了一个五条悟了,这个五条悟再出事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早上十点,五条春已经醒了,在自己的小床上安安静静玩一个很旧的橡胶玩具,头发被家入硝子扎成了两个小丸子,那个五条悟买给她的水晶发卡好好卡在头发上。虎杖悠仁今天也挺忙,高专又来了一批无家可归的普通人,他一个早上都在忙这件事,需要看看哪里有空地可以给这些人住,需要安排一下人员的归属,这些事本来不是他做的,可惜原本负责这些的钉崎野蔷薇和禅院真希一起出去了,悠仁只能临时顶上,错过了早饭时间才回到自己的宿舍。

  五条春真的是个很省心的姑娘。

  她出生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会儿被高层不断打压还被咒灵和诅咒师们追杀的五条派正在外面逃命,他们根本没有配套的医疗设备,幸好反转术式和那个时候还没有分离出来的两面宿傩可以给虎杖悠仁提供生命保障。家入硝子是唯一在这件事上帮得上忙的,她用消过毒的手术刀划破了悠仁的肚子,把里面的五条春捞了出来,又给悠仁缝合伤口,用沾满了鲜血的手去使用反转术式进行治愈。

  五条春出生在一个夏天,但悠仁给她取名叫“春”。

  她遗传了悠仁不同寻常的发色和五条悟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一个脆弱的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给他们的逃亡之路增加了不少难度,可没有人对此进行抱怨,在不断死亡的时候一个新生命的降生无疑对于所有人都是一种激励。

  那时虎杖悠仁自己还是个孩子,他才十六岁就多了一个责任。最开始的时候他笨手笨脚连奶粉都不会冲,还像刚开始照顾五条春的五条悟一样整天胆战心惊害怕自己用力太过伤害了脆弱的婴儿。无尽的追杀让他们就连喘口气都很困难,更别说一个小婴儿了,然而五条春不愧是虎杖悠仁的女儿,她除了刚出生那段时间有点儿体弱之外从来没有生过病,他们在逃亡途中零零散散找了一些奶粉,偶尔有突发情况时五条春甚至一天只能保证有一顿饭是准时的,还总是喝一些凉了的牛奶,可她从来没有对此哭闹过。

  虎杖悠仁对此感到十分愧疚,他当然爱着自己的小女儿,也十分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五条春最好的——然而现在这个局面仅仅只是活着就已经是最好了,说到底还是时机不对。

  家入硝子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寥寥几笔交代了她要外出一趟并且已经给五条春吃过早饭了。悠仁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里,发现春身上穿着的是野蔷薇上次在一栋废弃了的百货大楼里翻出来的漂亮的粉色小裙子,脚上也是一双崭新的白色小皮鞋。他之前没见过这双鞋,一时间有点儿拿不准是五条悟准备的还是其他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十六岁的六眼对于打扮五条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兴趣,这倒是悠仁完全没有想到的。

  连续许多天都没能好好休息让悠仁这会儿觉得很累,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在五条春的小床旁边坐了一会儿,花了超出平日的时间陪小女儿玩,春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总是会让他想到五条悟,小姑娘还没有长大就已经可以看出来未来肯定是个美人了,她伸出手抓住了悠仁的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悠仁,抱,抱,出去。”

  小朋友都喜欢在室外玩,今天天气也还不错,虎杖悠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把春抱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还要在嘴里说只能玩一会儿,同时想着可以找一块干净点儿的空地让春下来走走。五条春已经会走了,但总是时常摔跤。

  然而等悠仁刚走出这个小小的屋子,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浑浊的咒力和铺天盖地的咒灵让虎杖悠仁瞳孔收缩,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钟时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笼罩了高专的结界在密密麻麻的咒灵前显得不再那么坚固了,羂索就站在结界最上方,低下头对着虎杖悠仁笑:“我的孩子,好久不见。”

  强烈的危机感让虎杖悠仁首先调动了自己的咒力,他听见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正在疏散人群,所有还留在这里的咒术师全都分散在高专各个地方待命,乙骨忧太带着里香来到了悠仁身边,一边把悠仁的刀丢给他一边抽出了自己的到,冷冷地看着上方的羂索:“虎杖,你带着春先走,这里我来负责。”

  虎杖悠仁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抛下同伴离开。

  时间太紧急了,悠仁即便想把春先送走也来不及了,他轻轻摸了摸五条春的头发,熟练地拆开了从手腕缠到了小臂上的绷带,绕了几圈之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把小姑娘固定好,咒力燃烧笼罩着他和春,在面对羂索和无穷的咒灵时握紧了拳,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咒灵的压迫让他们的结界开始轻微颤抖,疏散了所有普通人的伏黑惠去而复返,从他的影子里诞生的式神分散开,一个个严以待阵。咒灵们随时都有可能突破结界冲下来,乙骨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保证整个高专没有遗漏,伏黑惠接替了他的位置,看了一眼虎杖悠仁怀里的五条春,很不赞同。

  “这种时候,他到哪里去了?”

  伏黑惠低声询问了一句,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问的是谁,但是他们俩对于这个都心知肚明。虎杖悠仁轻轻摇了摇头,同样轻声回答:“一大早他就出去了,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来了。”

  他话音刚落,高专的结界就破了。

  地面轻微震动,一些木制建筑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什么悲鸣一样。铺天盖地的咒灵让人有一种很重的窒息感,可是虎杖悠仁不在乎,他只是紧紧盯着半空中的羂索,咒力不断往手中刀具注入,另一只手轻柔地护住了五条春的头,毫不犹豫斩断了一只扑向他们的咒灵。

  原本算是东京最后一片净土的高专瞬间陷入了三年前涉谷一样的境地,低级咒灵不会给虎杖悠仁造成任何威胁,他的咒力源源不断涌出,在某一个和伏黑惠擦肩的瞬间大声问:“有通知过真希前辈和钉崎吗?难道留在高专的就只有这么些人了吗?”

  “已经通知了。”伏黑惠冷静后退让开了一只咒灵,“但是她们要赶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硝子小姐也是。其他人更不用说了,都在外地,今天之内是没办法赶回来了。”

  几只咒灵被围上来的式神撕成了碎片,虎杖悠仁甩了甩刀上黏腻的液体,余光瞥到了在东南方向的里香,很快发现来的不止是咒灵,还有一些诅咒师。那些家伙可比死脑筋的咒灵要难对付多了,千奇百怪的术式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虎杖悠仁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他们缠斗,并且最上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羂索,他的咒力涌动燃烧了起来,随后,术式发动。

  以虎杖悠仁为中心直径十米的咒灵和诅咒师全都被疯狂搅动的咒力切成了碎块,悠仁很少用这个,不仅仅是因为无差别攻击方式太难以控制,还因为这个术式会让他回忆起涉谷,回忆起他没能控制住宿傩而造成的那场惨剧——但是大战有大战的打法,至少目前看来这个方法简单有效,虎杖悠仁周围变得干干净净,没有咒灵和诅咒师试图再靠近他了。

  “真是学了个十成啊,小鬼。”

  堪称恐怖的咒力忽然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虎杖悠仁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这着实让他觉得有点儿厌烦,毕竟对方可是和他共享了一具身体长达三年的时间,一直到前不久他才想办法摆脱。悠仁抬起头,毫不意外看见羂索旁边多了一个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冷的:“两面宿傩。”

  面对诅咒之王和羂索根本没有让虎杖悠仁有丝毫退意,他唯一后悔的一点是没能事先把五条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他根本不怕是一回事,现在的危险涉及到五条春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先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的同伴全都被缠住了,乙骨忧太正在往这边靠,然而大概是咒灵太多了,他的速度很慢。

  现在只有虎杖悠仁一个人面对羂索和两面宿傩。

  他提着刀无声无息聚集着自己的咒力,心想不管怎么样都要把春护住,然而羂索和两面宿傩显然对他怀里这个六眼的后代很感兴趣,一出手就是冲着五条春来的,虎杖悠仁横刀挡住了一级,刀身在巨大的冲击下出现了两三道裂痕,他往后退了两步,还记得安抚五条春:“春,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即便赌上我的命。

  虎杖悠仁已经失去了他的那个五条悟了,他绝对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两面宿傩并没有出手,仅仅是羂索往下降了一点试图控制住悠仁。占着夏油杰躯体的家伙对于这幅皮囊并没有多爱惜,即便被悠仁的刀划到了也不甚在意,只是一边向五条春伸出手一边对虎杖悠仁说:“这就是你和六眼的女儿吗?真是有趣,她继承了六眼的能力还是你的能力?来,把她交给我吧,我保证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的孩子。”

  虎杖悠仁觉得一阵恶心。

  他挥刀击退了羂索,差点儿把对方的一根手指给削下来,咒力与咒力在空中碰撞,乙骨忧太清理了许多咒灵已经快要到达这个地方了,虎杖悠仁心想待会儿一定要让乙骨前辈带着春先离开,可乙骨还没来,两面宿傩突然出手了。

  多年与各种咒灵和诅咒师对抗练出来的出色反应让悠仁在那一瞬间外放的咒力达到最大,尽力护住了自己和五条春。用来连接他们俩的绷带被切断了,悠仁丢开手中的刀紧紧抱住了春,他的腿弯处被横切了一下,血肉外翻,淅淅沥沥的血液往外不停地流,疼痛让他没办法支撑自己,半跪在地面上冷冷地看着羂索。

  “我听说你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六眼,是五条家其他人吗,我可没听说过六眼在一个年代里会产生两个。如果不是我亲手封印了五条悟,恐怕我也会怀疑是不是那个家伙跑了出来。”羂索笑着说,不紧不慢用反转术式治愈自己,俯视着虎杖悠仁,“怎么,那个六眼今天不在吗?也是,如果有六眼的话,不会我们到了结界外你们还没有发现。”

  他自顾自说着话,没能从虎杖悠仁那里得到任何反应,然而可能是出于一些微妙的原因,羂索在对待悠仁时总是显得十分耐心,他甚至弯下了腰,冲悠仁伸出了手:“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的孩子,来,把她交给我,我可是听说她有一双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眼睛。”

  虎杖悠仁把春抱得更紧了,蜜糖色的眼睛颜色变深了,死死地盯着羂索,恐怕死都没办法让他放手。

  羂索对他耐心再好也不会在这里一直耗着,在没等到想要的结果之后直接伸出了手,就在手指尖要碰到五条春粉色的头发时,他的胳膊断了。

  “不准碰她,你这个垃圾!”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两个五条悟从天而降,一个戴着眼罩,一个蔚蓝色的眼睛没有任何遮挡。稍显稚嫩的那个五条悟显得有点儿生气,气急败坏喊着不准碰她后落地就先发动了「苍」,而另一个五条悟则忙着把他的学生兼恋人从地上抱起来,跟着他们回来的家入硝子治愈了悠仁身上的伤口,随后,一个吻落在了虎杖悠仁的眼睛上。

  正忙着践行自己的诺言亲手杀了羂索的五条悟瞥见了后面另一个自己正在亲吻悠仁,不由得火气更旺了,毫不犹豫面对难以置信的羂索,手指交叠,术式反转·赫。

  所有的一切在五条悟面前根本都不成问题,更何况现在这里有两个五条悟。十六岁的五条悟已经强到可以独自追踪羂索的踪迹,单枪匹马杀到咒灵的老巢里栽了留守的里梅夺回狱门疆再顺便把他嘴里“竟然会被这种东西困住”的另一个五条悟放出来,三十岁的五条悟就更不用说了,十六岁的他不会的反转术式他会,十六岁的他不会的领域展开他还是会,如果不是注意力第一时间在虎杖悠仁身上,恐怕三十岁的五条悟落下来就会是一个「茈」。

  狂轰滥炸的术式和咒力着实让任何人都有点儿挡不住冲击,六眼毫无保留倾泻自己所有的咒力,他讨厌那个长着四只手的诅咒之王,讨厌那个占用了他的好友的身体的羂索,讨厌这铺天盖地的咒灵。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厌恶,「苍」和「赫」交替发动不仅把咒灵和诅咒师都炸成了灰,还把路面炸得坑坑洼洼。后来三十岁的五条悟也加入了他的行列,仅仅是一个「茈」就达到了刚才所有术式造成的效果,六眼对此有点儿不服气,又在心里想:反正这家伙也是我,我迟早会学会这些术式,也会学会领域。

  他还是没能实现自己要亲手栽了羂索的诺言,羂索能活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狡兔三窟,在六眼发现咒灵和诅咒师们全都被杀干净之后羂索和两面宿傩都已经不见了踪影——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五条悟已经回来了。

  五条悟已经回来了。

  

  

  六眼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不太高兴。

  他正走在之前走过一次的深山老林里,前面就是虎杖悠仁和五条悟,五条春正在他的怀里,一边揪着他衣领上的纽扣一边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有两个悟?”

  小姑娘在那场大战里有点儿被吓到了,事后被她真正的亲生父亲抱着哄了好久,五条悟被关在狱门疆里两年多被放出来之后却对自己突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惊讶,接受度十分良好,让之前一直对五条春很焦虑的六眼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是输了。

  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那个神社。

  六眼不知道该怎么给春解释,只能敷衍说很快就会只剩下一个了,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虎杖悠仁和五条悟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顿时更不高兴了。

  这一次比他和虎杖悠仁之前走出来用的时间短得多,三个人都用上了咒力,仅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到达了之前的神社,这一次里面不再是空空荡荡的了,有一个穿着巫女服的长发女人正在扫着地面上的落叶,在看见这一行人之后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们会早一点过来。”

  六眼看见五条悟耸了耸肩,很无奈似的回答:“本来是要早一点的,但是这个家伙不愿意过来,要说服他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女人笑了两声:“怎么,我以为你应该足够了解你自己,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六眼闷闷不乐,低声说:“我对悠仁保证肯定会杀了羂索,我还没有兑现我的承诺。”

  “你应该想到了,既然我出来了,那么杀了羂索和两面宿傩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五条悟理所当然说着,伸出手把五条春抱了过来,“为什么要纠结这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替你杀了羂索也是兑现承诺。”

  六眼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看两个五条悟面对面站在一起交流实在是太奇妙了,悠仁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两声,又在三个姓五条的家伙把视线投过来之后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京子小姐,为什么我会把十六岁的老师带回来?”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六眼想问的,他看向了巫女,那女人顶着苍天之瞳的瞪视微笑着回答:“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去那个时空是寻找解决现在这个局面的办法的。把他带回来就是那个办法,星星的轨迹已经注定了十六岁的五条悟会来一趟,就像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一定会被狱门疆封印一样。”

  虎杖悠仁迅速闭上了嘴,看起来不愿意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和疑惑——毕竟,他想要找回的人找回来了,并且在此基础上没有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这对于悠仁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巫女在简单解释过了之后又看向一直很不情愿的六眼,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双苍天之瞳:“那么,这位十六岁的五条悟,准备好再做一场时空旅行了吗?”

  六眼很想说自己没准备好,然而不管是巫女还是五条悟都没打算给他留在这里的机会,明明拜对方所赐才能出来的五条悟对于他没有半点儿感激,抢先对巫女回答说准备好了,于是几个按照方位拜访的咒具在咒力注射下按照顺序挨个亮了起来。六眼又产生那种轻微的眩晕感了。

  “小鬼。”确定可以送走对方后的五条悟在称呼上毫不客气了起来,冲着逐渐被光吞没的六眼丢了个什么东西,“这东西我以后也会买给春,你的还是你自己带回去留着用吧。”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的六眼觉得自己都要站不稳了,他下意识接住了被五条悟丢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他买给春的水晶发卡。

  紧接着,他失去了意识。

  

  

  “……悟,悟!快醒醒!”

  五条悟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看见的是夏油杰,随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空荡荡的公寓里。夏油杰看起来有点儿担忧,一边说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一边给他倒了杯水,但是这不对,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太对劲,不管是除了必须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公寓还是夏油杰,都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恍惚间这样问,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刚做完任务顺便来你公寓”的回答。五条悟感到自己的头疼痛难忍,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他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忽然所有动作都顿住了。

  五条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缓缓摊开,掌心处放着一个小巧的闪闪发光的水晶发卡。

  被无声消除的记忆突破了限制和禁锢争先恐后涌入了五条悟的大脑里,从虎杖悠仁到五条春。他的头更疼了,可他觉得很高兴,甚至大笑了起来,把夏油杰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被咒灵搞疯了。

  六眼重新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水晶发卡,这个动作让夏油杰这次成功注意到了那个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他再三确认好友没疯之后挑着眉揶揄:“怎么,这是你准备拿去哄女孩们欢心的吗?恕我直言,你的品味也太幼稚了一点。”

  “不。”

  五条悟把手里的发卡摆弄了一下,眼睛就像是这个发卡一样亮:“这是我打算送给我的女儿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一趟仙台。”

  夏油杰:“……”

  夏油杰:“你果然是疯了。我们去找硝子吧,就是不知道反转术式能不能治你的大脑。”

  


  虎杖悠仁看见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视线显然是在盯着他看的大哥哥。

  刚上幼儿园的悠仁刚刚和同学们一起牵着手过了马路,挥手和老师说了再见准备回家。他只需要再走三分钟就到了,然而这短短的三分钟因为那个白发少年的存在变得漫长又困难了起来。

  悠仁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过去,却又在磨磨蹭蹭路过的时候忽然停下,抬着头认真地看着白发少年脸上的黑色墨镜,还是没忍住:“大哥哥,你是盲人吗?找不到路了吗?悠仁可以牵着你走哦!”

  白发少年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笑了两声之后蹲下:“我不是盲人,不过就算我不是盲人悠仁也还是可以牵着我走哦。”

  “我叫五条悟,悠仁,我来找你了。”

  

  

END.

本来只是想写十六岁DK带崽,没想到竟然写了这么多(。

春的水晶发卡对于小悟来说是一个锚点,本来因为时间回到原位他会全部忘掉的,但是在锚点的作用下又记起来了,所以世界线发生了变动,之后发生的一切可以算是平行世界了

另外平行世界里的小悟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女儿(。悠仁生了个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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